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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|经纬线间的父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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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|经纬线间的父亲

随笔|经纬线间的父亲

我握着一张1958年(nián)的南京地图走进老南京火车站。 父亲曾说他的(de)青春是伴随着铁道钢轨滚动的哐当声走过的,此刻(cǐkè)我的鞋底正(zhèng)碾过地图上早已消失的南京铁路运输学校坐标,经纬线在泛黄的纸面灼出焦痕。 晨雾中(zhōng)的轮渡码头依然保留着父亲描述的弧度。当年父亲就是怀揣着老革命(gémìng)白鹤老爷爷资助的10块钱,从泰兴(tàixīng)坐渡江小轮到浦口,来到(láidào)了南京。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中山装的口袋里,装着改变他命运轨迹的入学通知书。 沿着中(zhōng)山北路废弃的货运轨道行走,道砟石缝隙(fèngxì)里钻出野苋菜。父亲那届学生曾在这里进行货运中间接发列车、货物装卸流程等业务,马灯的光晕里,经纬仪的目镜吞吃过(tūnchīguò)整个紫金山的倒影。我蹲下身抚摸冰凉的铁轨(tiěguǐ),惊觉生锈的鱼尾板上(shàng)凝结半枚指纹,六十多年前的汗碱在金属表面结晶成细小的六边形。 老城区拆迁工地围挡后,有截红砖(hóngzhuān)围墙倔强地立着。拾荒老人说这是当年(dāngnián)铁路(tiělù)运校的锅炉房遗址,他(tā)浑浊的瞳孔突然泛起光亮:“那些学生总把饭盒捂在暖气片上!”我贴近砖缝,听见蒸汽管道的余温,父亲用搪瓷缸化开的冻疮膏的气息,突然从砖红色毛细血管里渗出。 在南京图书馆,管理员搬出蒙灰的(de)《铁道周刊》。1958年秋(niánqiū)的某期,夹着一片枯黄的梧桐叶,叶脉间残留着蓝黑墨水绘制的等高线。 当我的呼吸惊动这枚沉睡(chénshuì)的书签,某个相似的秋日突然在纸页间(jiān)复苏:父亲在阅览室抄录铁路资料,钢笔尖漏墨染蓝了虎口,像一道永远无法闭合的钢轨(gāngguǐ)。 和二妹家外甥女乘地铁三号线穿越长江时,隧道灯光在车窗上流淌成父亲那个年代的(de)煤油灯河。现代列车的玻璃幕墙(bōlímùqiáng)突然(tūrán)映出奇异的叠影:夜色里,年轻的他举着信号灯,挥别一辆又一辆满载(mǎnzài)货物的列车,灯光在暮色中划出悠长的弧线(húxiàn)。而我和外甥女举着手机地图,寻找着老南京火车站的历史印记。 两种时空三代人的坐标点正在北斗卫星定位系统里慢慢重合。玄武湖西岸的荒草丛中,半截混凝土(hùnníngtǔ)桩基突兀(tūwù)刺向天空。 护林员说这是(shì)最早的铁路实训基地遗存,暴雨后总会从裂缝(lièfèng)里渗出混浊的柴油。我将耳朵贴在冰冷的水泥表面,仿佛听见(tīngjiàn)父亲和同学们深夜抢修轨道模型的敲击声,那些年轻的手掌正在混凝土里持续发烫。 暮色降临,我在地图空白处画下(huàxià)新的标记。 父亲用(yòng)钢笔手工绘制的铁路营业里程图以“经纬交织(jiāozhī)”比喻铁路干线布局,他当年捕捉过的这座六朝古都的城市轮廓,正被我和外甥女两代人的运动轨迹(guǐjì)重新拓印。 当年父亲毕业的时候,很想(hěnxiǎng)留在(liúzài)南京,这样可以离家近点,方便照顾家人。只是那时,毕业生必须服从统一安排(tǒngyīānpái),父亲和他的五十多个同学离开故土,来到泉城济南,并最后长眠在了齐鲁大地。 六十七年后的(de)今天,父亲的外孙女实现了他回到南京的夙愿。 当我们三代人相隔六十七年的脚印在经纬线交点处重叠,整座南京城突然变得透明——我看见无数铁轨从地底下(dìdǐxià)生长(shēngzhǎng)出来,将三段人生(rénshēng)焊接成永动的齿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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